秦昭动作迟滞了一下,然后一边嚎一边往走廊那头狂奔:
“来人啊杀人灭口啦!!救命啊!”
祁连韶三步并两步轻而易举就撵上了她,伸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把她连拖带拽地拉回来。
“瞎嚷嚷什么!”祁连韶松手时拽了下她的胳膊说,“站好了!”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秦昭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不言不语的祁连韶绕到她身后去,在她觉得呼吸都快堵塞的时候,手里一空,狗尾巴草被人抽走了。
不明所以的秦昭转过身去,看着祁连韶一脸嫌弃地把她啃过的狗尾巴草末端拔了,然后摆摆手说:“没你事了,走吧。”
“……什么鬼?”
秦昭一脸茫然地看着祁连韶拈着狗尾巴草走回屋里,哐一下关上了门。
长期被母亲“特殊”教育理念浸淫的秦昭脑子里瞬间冒出许许多多不那么和谐的画面和念头。
……不行,她得去看看!
于是秦昭蹑手蹑脚地往祁连韶房门口走去,这时身边路过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盯着她看,秦昭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人快滚,然后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瞟。
看到了。祁连韶盘腿坐在地铺边缘手里拿着那根狗尾巴草,奉真在地铺上跳来跳去扑来扑去追逐那根方位变幻莫测的狗尾巴草。只见奉真一个流利的侧滚翻扑向了位于自己右上方的狗尾巴草,结果祁连韶稍微一条抬手她扑了个空嗷一声摔在了褥子上。秦昭赶紧捂住嘴没笑出声。接着奉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奋身一跃扑向左上角的狗尾巴草,祁连韶稍微将手往左边移了一点奉真又扑了个空,扑通一个就地滚避免了脸着地的悲剧。
“啊啊啊啊啊!”愤怒的奉真像只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扑向了脑袋上面的狗尾巴草,而祁连韶要举高她的目标轻而易举,所以奉真挥舞着胳膊冲进他怀里,举着狗尾巴草的祁连韶得意洋洋地挑了挑嘴角。
妈呀,秦昭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她居然看到那个成天臭着个脸的“祁阎王”笑了?就算只有一点点弧度但她看得出那是十成十发自真心的。
秦昭觉得自己对这道士的印象又刷新了一层,恐怕他真的是有那么点神奇的爱好,她母亲和她特别说过这种情况的男人的。
奉真这回直接整个人挂在祁连韶的手臂上,死死拽着不放手,祁连韶边笑边摇头道:“不不不,不能这样,这是违规,快放手。”
现在挂在他胳膊上的奉真开始用脚踹他脸了,祁连韶一边拿开她的脚一边哈哈笑出了声,秦昭已经看呆了。
祁连韶一只手就能把奉真整个拎起来,他把挂在他手上奉真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然后把她放在褥子上。奉真咬着嘴唇眼神狠狠地瞪了他片刻,又扑起来去够狗尾巴草。于是接下来的情况就是奉真扑上去——奉真扑空摔倒——狗尾巴草移到一个新位置——奉真又去扑这个模式在循环。秦昭看着奉真扑来跌去的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实在忍不住探出个头说:
“你在逗猫吗?”
祁连韶抬头看到了她。
“你不也看的起劲吗?站那一盏茶功夫了吧。”他满不在乎地应。
……果然被他发现了啊。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奉真仰面倒在褥子上,祁连韶拍拍她的脑袋温声道:“走,去吃饭。”
下一站,进入河南府地界。
从开封出来的这几天一直平安无事,奉真吃饱了睡睡好了吃闲着没事跟祁连韶锻炼锻炼筋骨。祁连韶自己也知道拿狗尾巴草逗她太欺负人了,于是接下来她提出的方案是以单手搏之。就是让奉真和他的某一只手打架,有时候左手有时候右手,事实上,祁连韶用一根小拇指把她撂倒都绰绰有余,但他不会这样做,这样做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奉真委实是精力充沛,跟一只手打架也能打一个早上。不过话说回来祁连韶发现她确实极有习武的天赋,她的步法越来越严谨,下盘越来越稳固,身法越来越敏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打造一个“大侠”必须的基础素质,尽管训练的过程看起来只像是打闹嬉戏。
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后,秦昭的看法又有所改变。一开始她以为祁连韶只是兴趣有点不同于其他男人,后来她又觉得并非如此。
有次她终于鼓起勇气找了个奉真不在的机会靠近他发问:“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像奉真这么大的夭折的女儿?”
祁连韶静默了片刻。
“不。”他回头用灼铁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说,“没有。”
那瞬间杀气像刑具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让她差点儿窒息,等祁连韶离开后她无力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喘着气。
她意识到愚蠢的她刚才问了一个绝不该问的问题,触犯了她不能接触的雷区,祁连韶没有动手只是因为他有办法让理智凌驾于情绪之上罢了。
在马车上颠簸了六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河南府洛阳。
祁连韶不得不再去钱庄提钱,因为秦昭把他身上带着的财产花的太狠了,到河南时他几乎身无分文了。
本地有开封流传过来发扬光大的俗曲,有名冠天下的牡丹花(虽然现在不开),有诗魔故居,有皇觉寺,有洛浦秋风平泉朝游邙山晚眺,还有美味的四扫尾,八大件,四镇桌。秦昭一到洛阳就跟疯了一样拿钱就跑,奉真仍旧跟在祁连韶身边,她只拜托秦昭给她带点好吃的就行,之前在所有停驻过的城镇她都是这般。
其实她已经对和一只手打架上瘾了,只要祁连韶一闲下来她就缠着要“打架”,而几天下来,祁连韶对此一直乐此不疲,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
日子安稳得就像之前的袭击,八尾狐狸和拐卖事件从未出现过一样。其实祁连韶挺惊讶奉真很少催问有关她师父的事,她只是经常问时间然后掰着指头算日子,除了要吃的和求教学之外她基本啥也不要。
赵连笙偶尔有提这个小姑娘特别好带,大人不在的时候扔给她一本够厚的书她能一个人坐着看一天不挪屁股。祁连韶也从没想过自己能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混迹一起这么多天还越来越习惯越来越乐在其中了,这委实可以称作某种奇迹了。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半路程了,他有预感很快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在洛阳停留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从华州寄来的信,内容大致是范阳子早已收到了连津的来信并且想办法联络上了玉阳子还带了几个帮手同行五人从太乙镇出发,约莫近日会到洛阳,然后预定在成明客栈碰面。
可巧了祁连韶他们下榻的客栈就是成明客栈,也用不着挪窝了。
祁连韶取了信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奉真的时候,奉真先是双眼一亮,然后整个人都跳起来蹦的老高。
“真的吗真的吗师父已经来找我啦再过几天就来了??啊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奉真在祁连韶身边来来回回蹦了几圈然后扯着他的衣服追问,“信是师父写的嘛?”
“不,是我师父写的,他俩和另外三个道友在一块正在来的路上。”
“再等几天就能见着师父,然后就能回重阳宫了吗?”
“是啊。”
“师兄你……也会一起回去吧?”
“大概会吧,我也不确定。”
“哎……”奉真咬了咬手指说,“师兄你之前说自己有事,办完了没有?”
“还没。”祁连韶的尾音带了几分叹息。
“是那个……那个在客栈里出现过的妖怪吗?你要杀她妈?”
“……嗯。”
“这样啊。”奉真垂着脑袋点点头,“那师兄要小心啊。”
“嗯……嗯。”祁连韶迟缓地点点头,之后奉真就兴致勃勃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去烧热水了。
接到信后又过了两天,刚刚坐进被窝的祁连韶突然被小二扣响房门,他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半夜抵达客栈的范阳子一行人屁股还没坐热酒差人来通知祁连韶了。
淡定地把小二请走后,祁连韶立刻前往隔壁房间哐哐哐把屋里的人捶醒,这几天他不准她玩的太晚才回来目的就在这。
“干嘛呀……”睡得头发四处支楞的秦昭伸出头来哼哼,一边哼哼一边把手伸到衣服里挠了挠腋下。
“……”
“干嘛?看老娘我的沟看呆了?”
“人到了,去隔壁抱奉真和被褥。”祁连韶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转头回房里去了。
“呸!就是个爱好不正常的!”奉真在人走后低声骂了句,然后回屋穿衣服去了。
其实没时间给她穿衣服了,她就是拾掇拾掇把衣领拢好腿遮好就直接跑去祁连韶房间,把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奉真一把抱起来往自己屋里跑去,然后祁连韶跟在她身后把打地铺的物什胡乱卷成一大团抱着跟去。好在他胳膊肩膀够宽才能把那么一大摞东西一口气全抱住,把铺子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叮嘱秦昭动作尽量快,然后回房去了。
片刻后从头到尾穿戴整整齐齐的祁连韶快步走向客栈大堂,见到了早已等在桌边,风尘仆仆的五位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