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秦越正在发呆。

说实在的,自从回到了常世之后,她像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虽然心中一再装鸵鸟回避这个敏感问题,但有一点却是不可否认的:某人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其实比她自己承认的要大得多得多。

我知道那两个万年老妖怪的道行很高。秦越的嘴角抽搐得相当厉害----这个无比熟悉的反应让她有种回到禽兽居的亲切感。可也不需要这么现吧?

----这可是我的潜意识深处!可是这两个家伙居然把它弄成这个样子……她忽然有杀人,不,杀麒麟的冲动。

她现在的处境……套句老话,还真不是普通的一言难尽。

蓝天,白云,微风,碧草……

再加上几只低头专心啃食青草的肥硕绵羊,时不时抬头,向她眨巴眨巴巨大而纯洁的美丽眼睛(眼珠直径将近三厘米,她严重怀疑这几个貌似绵羊的家伙搞不好是乌贼修炼成精),同时还发出甜腻到了极点的可爱叫声,嗲得可怜的秦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整个画面真是“惟美”啊,也不知道是从哪部电影里面节选下来的片段。她暗自嘀咕。如果能开个全羊宴就更完美了……某只不良麒麟开始回忆羊肉的八种吃法。

“你忘了麒麟是不能吃荤的吗?”随着说话声,一道电光狠狠地劈在了秦越面前。青烟过后,某人对着地上深及三寸的裂痕开始冒冷汗后怕----再近个五公分,就可以造成极度有效杀伤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似乎从侧面说明了发话之人此时对某个严重败坏麒麟历史悠久仁兽声誉的家伙不爽到了极点。

“总算出来啦?!”被怨恨的主角自痴呆状态回神之后,倒是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前方浮在空中已经处于暴走状态的……麒麟“老祖宗”。

只见一“只”全身血红的神兽脚踏祥云,悬在离地半米多高的空中。鬃毛无风而动,鲜红如血浪,舞出一分不羁的气质----事实上,秦越个人以为眼前这个老不修的嚣张气焰根本不需要什么鬃毛来衬托,就足以把一干未曾见识过的人给活活气死。

“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不当麒麟改做乌龟了呢。”一句话就将今年高寿保守估计也已破千载的仁兽气得七窍生烟,愤怒指数平空再上了一个台阶。看来新任峰麟气人的工夫也是一流----同她在一起,任何圣人都会发疯;何况眼前这位的修养明显需要再加强……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归咎到遗传的原因上?

----真是标准的“自作孽,不可活”。

一阵波动之后,另一位“装神弄鬼”(秦越语)的主角也现身了。

银发如雪,容貌如月……秦越冷眼描了一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到不知道哪一辈去的祖宗的外表确实漂亮得吓人。

见到同伴的到来,某个修养明显有待加强的麒麟冷哼了一声,现出了人形,却是个一头红发的男子,端的是清俊无伦。

两位美得过火的麒麟站在一起,养眼异常……当然,如果忽略他们若旁勿无人的冲天气焰的话……

“好了好了。”凭空现身的另一位个性就明显比前一位“爆竹”好得多,一面好声安抚,一面却是以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说是“偷偷”,其实在场的另外两位都看在眼里,只是一个懒得管(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你能让他们不看?),另一个却是怒气上头顾不上这回事。

“你也不想想,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说是劝解,可这略有些居高临下味道的遣词用句让秦越有些不舒服。

“小孩子?”她微微眯起了眼,熟悉她的人都晓得,这是某人要发飑的前兆。“如果我是小孩子那阁下这样自**份降尊纡贵地跑来跟我吵架又算什么?为老不尊?而且先开口的还不是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了?”

“……还是被幽闭了那么多年开始心理变态?”秦越只要想骂人,那绝对是可以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而且不带一个脏字。“如果真是那样我倒可以理解----容忍上了年纪老人的古怪的毛病是身为小辈的义务----但容忍可也是有限度的!”

“毕竟为老不尊自**分的长辈必竟不多,所以我可以原谅发明了这条习俗的家伙。”她耸耸肩,故作遗憾。“人总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嘛……当然,‘如果’你们是人的话。”

一席话让白麒麟的高贵表情几乎崩溃……不过就目前的状况看来,她的心脏明显比庆国那位可怜的无辜御医好得多(训练有素?)。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当事的三“只”动物一个在生闷气,另两个却在如斗鸡般互瞪,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更形紧张。

赤麒麟粗得可以的神经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瞧瞧场中正在对视的两人,恍然大悟地开口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在吵架吧?”

“鬼才(谁)会和这个家伙(没气质的人)吵架!”那两位倒是异口同声,虽然话语不尽相同,但语气中的轻蔑倒是如出一辙(这倒从反面论证了这两个家伙的血缘)。

几条黑色的效果线顿时从某个不幸成为炮灰的倒霉家伙头上垂下,看上去真是喜剧效果十足……他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浪费人才。

“说吧。”秦越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将自己浮在空中的姿态调整成一个比较像坐下来的舒服姿势----至于这样做的用意是纯粹懒得动呢还是故意气气对面那两位就不得而知。

“你身体现在的状态……”白麒麟被她的奇异态度弄得微微楞了一下,但上千年的历练让她迅速恢复了常态。“你自己清楚吗?”

“不就是昏迷不醒个三四天么?”秦越倒是挺有概念的样子。“之前又不是没‘试’过。”

她刻意加重了某个字的读音,白麒麟闻言顿时脸上一红----之前秦越的无端昏迷,他们两个要负主要责任。

秦越眯起了眼,将白麒麟的窘态收在眼里。

----但这次的事件却是另有玄机。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两位风姿各异的麒麟,却这句话咽在了口中。

“没错。”一瞬的脸红之后,白麒麟迅速收起了失控的表情。她微微叹口气,缓缓开口。“你就不用猜了----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喔。”秦越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还真给我蒙对了----刚刚我只不过是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某些食物的做法,某只没大脑的麒麟‘先烈’就当场发飑劈了一道闪电到我面前----傻子也想得到是怎么回事,而在下,一向自诩智商正常。”

“好了。”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这个动作顿时为她增加了不少气势。“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就一次性说个够吧!如果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东一点西一滴地时不时露个一鳞半爪……你们有当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的闲心我可没那么多工夫奉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赤麒麟和白麒麟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当初天地初始,混沌未开,天帝分阴阳二气,造了这个世界。剩余的阳气与阴气自然凝结,天长日久,便生出了我们两个。”白麒麟指指还在一边生闷气的赤麒麟,“天帝在我们的诞生之后便封我们为神兽。给他赐名九临,给我赐名煦郁。”

至今为止还算正常。秦越嘀咕。真不晓得天帝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轻率决定把这个常世弄得鸡白飞狗跳----连在昆仑时遇到的那些在网上胡写一通的家伙也比他有责任感!

慢着!她忽然瞠大了眼睛。该不会……

“我被赋予的使命是使有贤明国王治理的国家兴盛,九临被赋予的使命则是让有昏庸王上的国家灭亡----这就是后来流传的‘白麒司兴,赤麒掌亡’说法的由来。”

煦郁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涩涩的。

一边的秦越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白麒麟显然没发现这点。

最初也是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秦越冷着脸,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而陷入深思。

----这个世界,果然被什么人控制着。而这个幕后黑手,八成就是天帝。

----从眼下掌握到的资料来看,似乎我们都只是他笔下创造出来的人物。

----小野就算不是他的化身,至少也与他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搞不好,那些小说,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写出来的,目的……也许就是通过观察人们对这些故事的反应,来决定常世未来的走向!

忽然之间,她感到全身冰冷。不是恐惧,而是对自身处境的由衷屈辱!

汗水流入了被掐紧的掌心,似乎有痛楚的感觉。

秦越微微笑了。

这是她发怒的先兆。

----天帝,你竟然敢这样玩弄我们的命运!

然而异样的空虚也随之而来。

她忽然想逃避。

她忽然觉得需要一些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满腔恨意。

拼尽全身力气,秦越才渐渐听清了煦郁的言语。

----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进入她耳里的。

“……相对于我的使命,九临的工作明显不得人喜欢。而为了加速灭亡一个国家,天帝又让九临拥有了控制妖魔的能力,好让他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方便行动。结果后人穿凿附会将他归到了妖魔的行列----甚至于他的名字被收录进了《虚海妖异录》里!”

她现下的表情,实在说不出一个合适而具体的词来形容。秦越只觉得,白麒麟好像有要哭出来的感觉。赤麒麟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于是转过了头,不去看她们两个。

对于煦郁与九临后来的去向,秦越聪明地没有再问。

----连自身的存在都只能以精神体的形式偶尔出现在自己的意识深处了,再问这个问题未免太傻。但是之前用那些情绪使她的思想混乱,同时趁机影响她的感觉与想法,试图把烂她制造成另外一个盗版赤(白)麒麟……这笔帐可要好好算算!

“有哪一个贤明的国王因为你的疏忽而被废黜吗?”秦越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九临摇头。

“那你是否遗漏了哪一个昏庸的统治者而没有惩罚吗?”她又再次发问。

“也没有。”九临似乎被眼前这个异立独行的麒麟给弄糊涂了。

“那不就结了?”秦越耸耸肩。“将分配给自己的正当任务顺利完成,有什么好值得羞愧的?真搞不懂你们到底心里在想什么!自怨自艾很好玩吗?”

----相对于这两个明显处于长年智力发育不完全的白痴家伙,秦越对于自己的另一个发现更感到心惊。

这两个所谓的仁兽之长怎么可能有能力挑起叛乱?九临不会是那种有野心的人,那么,问题应该出在煦郁身上。但无论如何,整件事情的发展都显得太过不自然,仿佛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了整个事态的发展……

“可是……”一边的煦郁还想说什么。

“少给我说什么良心不安的废话!”秦越非常直接地打断了她插话的企图。身为芳麟的她很明白,自己的行为只是迁怒,但狂燥的情绪一旦发作,却是谁也无法阻止了。

“你也不想想,与其让一个昏庸残暴的国王统治国家,还不如忍受一时的痛苦换掉他让有为的人代替干脆一些!长痛不如短痛这话你难道没听过吗?!什么事情都要人去做的----就连非常得罪人的惩罚罪犯的工作也是如此----不然国家设置秋官这个职位干什么?既然是正当的行为,那为什么还整天唉声叹气的玩忧郁?!”

“不要说什么百姓的命运背负在你身上的无聊说法!”她冷笑,这个笑容让两人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做好自己的工作,这就足够了。所谓“神兽”,也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除了些许可供自夸的荣耀之外,并不具有任何特殊意义。尽管我们有野兽的外形,但追根究底地说,终究也只是属于人类的范畴----虽然可以拥有无限的神通。人有迷惑的时候,是自然的,并不值得难受或内疚。但是一味地沉醉在这种自以为是的伤悲之中就未免太白痴了一点!”

“是不是认为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会让自己负担的罪恶感稍微减轻一些?”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这样美丽的表情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嘲弄的意味。“这点倒是异常地像人类啊----人就是那么无聊的生物,非得依靠一些身外之物来彰显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否则便会有迷失的感觉。倘若做不到,就会选择表露自己的快乐或是不幸。自己最可怜、自己最无辜、自己最幸福……这类型的想法都会让自我感觉无限良好地膨胀,同时还可以博取同情。”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煦郁似乎被激怒了,“当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为麒麟这样一个存在是多么的悲哀的时候自然能说出这么云淡风轻无关紧要的话吧?因为你根本……根本就什么都不了解!”

“这有什么好值得悲哀的?”秦越嗤之以鼻地一哼。“不就是舍身木的由来么?似曾相识的戏码……我早就知道了!”

“不要说什么一到世界上就背负着杀亲之罪的屁话!”她恶狠狠地瞪着煦郁。“我们现在不是在演什么天使禁猎区的狗屁戏码----由贵的颓废美学你们明显还学得不到家!”

“你都知道?!”九临闻言顿时瞠大了眼睛。“那你还能那么冷静?”

“有什么好难受的?”秦越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顿好吵,使她忘了之前的苦思。

“我来自昆仑。你应该知道,那里的孩子都是从母亲的身体之中产生并出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的这个身体,其实是来自于一个女人的血肉。既然如此,那么是从父母的身体或是尸体之上诞生有什么区别呢?!”

“只要有不同的人生就行了!”她的目光让煦郁与九临有世界末日的感觉。“我对天帝拿你们的肉身做了什么实验根本没有兴趣!而你们的经历对我而言除了警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把这些无谓的期望强加在后代身上,这种做法卑劣得连动物都不屑一顾----而你们居然还敢做得津津有味?就连真正的父母都没有权利干涉自己的孩子,你们这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老祖宗怎么还胆敢企图影响我的未来?哪里凉快滚哪边去!”

九临和煦郁忽然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无力感。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九临嚅嚅半晌才接了一句,还是明显的没话找话。

----没办法,身为赤麒麟的九临本来就不擅长言辞。而那厢白麒麟煦郁明显还在气头上,他只有自认倒霉出来当炮灰。

“该干什么干什么。”秦越随意地一摆手,眼光却是投向了遥远的天际,一幅悠哉游哉的享受模样,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有什么要紧?我向来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至于将来是怎么样,我懒得管,也不想管。”

“只是有一点。”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我非常讨厌‘有人’掌控我的人生……”

说话之时,秦越的瞳孔在一瞬间迅速缩小,闪过凌厉的光芒,如同捕食中的肉食动物。

“如果那是无法避免的因素也就算了,但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自己撞到了我的枪口上,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收回了游移在天空之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麒麟。

煦郁阴郁地看了她半晌,表情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半晌,白麒麟叹了口气,屈服在秦越坚定的意志之下。

“朱棠他们……就拜托了.”她终究还是拉不下那个脸说出“请”这个字。“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去为他们再做些什么,只有麻烦你……”

“办法不是人想出来的?”秦越嗤之以鼻。“是你自己逃避不敢去见他们吧?否则就算没有了**,以你们的灵力,托个梦算什么难事?!”

“你……你懂什么!”煦郁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秦越。

只是在一边的秦越看来,这个表情却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我是不懂,不懂一个在蓬山上游荡了将近万年之久的冤魂有什么古怪想法!”

一时之间,煦郁与秦越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对视着,一边的九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大概是觉得有**份吧,煦郁扭过头去,从鼻孔里发出了一记不屑的声响.

秦越也不为意,一个转身,她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个孩子----以煦郁的年龄与资历,叫秦越一声孩子绝不为过----给人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她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不自觉地反思:自己以往理所当然的行为是否正确,是否合理。

很奇怪的感觉呢。她忽然绽开一个笑容。这让一边的九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似乎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有些动摇了……自己却奇异地不想制止。

恐怕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抗拒,她也有些疲倦了吧?煦郁叹了口气。但是回去之后将这次对话完全忘却的她,是否能真的按照自己的承诺规划将来呢?

静静地倚入九临的胸膛,她遮住了自己充满迷惑的脸。

为什么让自阴极诞生的自己担任兴盛国家的使命,而将灭亡王国的任务交给自阳极诞生的九临呢?天帝的这个任命太过漫不经心,简直像一个九流的笑话。

……或许当年的那场叛乱,她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罢了。

“……对于当年的抉择,你后悔过吗?”半晌,从九临怀中,传来一句闷闷的问题。

“从来没有。”非常坚定的回答,没有任何迷惑。她抬头,望入那双直接而明朗的眸子。“只是让朱棠他们也陪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有些过意不去。但对于我的抉择,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这样清澈而单纯的眼神……似乎从未改变的人,是他。

“你真是……”她忽然有些感动。“算了。”

煦郁把头再次埋进九临的胸膛。

----天帝,对于我们,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她忽然无法想象未来。

----或许,未来这东西从来就是无法想象的。

沉睡了三天的峰麟终于醒来了,金波宫内顿时一片欢腾。

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某人不知道,在她倒下之后,五只身为使令的妖魔几乎把金波宫给拆掉。虽然身为太师的远甫临危不乱地制止了他们,但时时虎视眈眈的感觉实在令所有人不好受。这直接导致了她下榻的听涛轩人迹罕至。除了御医的例行检查,只有孙昭和青辛来探望过几次,其他时间,根本没人敢靠近----不是无礼,仅仅是害怕----这一点甚至连德高望重的松伯都无力改变。

“看来我在金波宫里的人缘还真不是普通的差。”秦越倚在韶眉盘起的蛇身上懒懒地总结道。大病初愈的她,略显清减了些,本已肤若凝雪的脸蛋如今更是白得吓人,演女鬼根本不用化装。“不过也好,清净啊!”

最近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经常就这样成天成天地巴在自家女怪身上,其形其状之难看,连收服的几只使令都快看不下去。

“主上,以后请好好保重身体。上回您的忽然昏倒简直把我们吓坏了。”说话的,是一向忠心耿耿的楚夜。

“我一定注意。”秦越无奈地翻翻白眼。自从上次与太师的争辩后急怒攻心突然昏迷之后,这群妖魔就有些神经过敏,整天紧张兮兮的。

“对了,今晚我要去个地方,你们到时候帮忙放一下哨。”她坏坏地笑了,略带一丝邪恶的笑容让人有毛毛的感觉。

一干使令忽然有不祥预感。

“主上准备去哪?”最不怕死的翠张斗胆开口询问。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秦越笑得更坏了,“不过可以告诉你,我要去夜袭帅哥。”

妖魔们的下巴全掉了下来。

----某个昏迷的当事人至今还不知道,自家使令在她昏迷后的恶形恶状是导致她住处听涛轩如此安静的主要原因。否则纵然庆国的一干人等对秦越心里有诸多不满,也不至于将别国的台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从这个角度看来,这一堆主从其实是异曲同工的恶劣。

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月夜下的金波宫异常静谧。虽然下界已经进入了冬天,在身处云海之上的巍峨宫殿里却只是感到微微的寒意。这本是严重违反物理定律的事,但按某个不良麒麟个性而言,此类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事一律加上个“法术”的名头就可以蒙混过关地不必追根究底了----反正她学不会也用不了,既然如此,废那么多心干嘛?某人听到关于这个奇异现象的解释后振振有词的回答让正准备热心讲解的妖魔翻起了白眼。

花香,与隐约的树木气味在空气之中暗暗扩散。庭院里水池边缘的小竹筒仍随着流动的泉水规律地一起一伏,盛放于内的水,滑过青苔流入池子的瞬间,发出单调而悦耳的清脆声响,细微而破碎,如同细小的银铃。

月影扶疏,花木迷离。淡淡的月光给人清冷而寂寥的感觉。满天寥寥的星子微弱地闪动,仿佛一只只眼睛,欲言又止。细细分辨,天空并不是纯黑,而是带有一点淡淡紫色的深青,非常调和温柔的色彩,宛如天鹅绒般细致。

山顶的宫殿中,没有什么亮着的灯光。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吧?

----只除了号称要去看帅哥的这一位。

一个瘦小而轻盈的身影从窗子里翻进了仁重殿。落地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在暗夜之中,分外清晰。

卧在台上的仁兽睁开眼,抬起头来,向发声的地方看去。

“景台甫,晚上好啊!”秦越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羞赧之色,仿佛刚刚表演穿墙入室的嫌疑犯不是她。

----就这一点而言,也算是开麒麟的一次先河吧?虽然这个“先河”并不值得骄傲。

灵兽的眼神几不闻地暗了暗,但仍有礼地颔首。

----在这样的状况下仍不失仁兽风范的景麒,与一边毫无形像的家伙正好是两个极端。

“现在如何?好点没?”某人侧身在卧榻边坐下,细细端详榻上受伤仁兽的现状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连话都不能说了?”

麒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过就算是它有表情变化,按现在这个级别的照明,估计秦越也看不出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我明明就输入了足够的灵力……”她低头苦思,不得其解。“连庆国宝重碧双珠也无效?”

景麒的神色顿时又是一暗,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越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摇头作罢。“算了,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再说。”

景麒静静地看着银发俪人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连身体都没有移动一下。

秦越看着他,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景麒忽然给她认命的感觉。

“我说主上。”阴影之中传来一个仿若少年的嗓音。“你就准备这个样子过一晚?看到帅哥就没有任何抵抗力……我还真是所托非人哪!”

“张开结界,顺便帮我注意一下四周。”秦越脸都不曾红一下地命令,“另外,‘所托非人’这个词是形容女性的,对你好像并不适用……除非你是人妖。居然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出去之后千万别说你是我的使令----丢人哪!再说了,我爱看帅哥干你什么事?”

仿佛有被什么东西噎到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却是一副清秀少年外表的九尾狐。

“少废话!有这个力气调侃我还不如赶快把结界布好!”秦越看来有点不耐烦。“食色性也。这句老话你没听过?何况我也只是纯欣赏而已,你紧张个什么劲?”

景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主从二人的“精彩表演”,身为麒麟,他从小学习的便是如何风度翩翩仪容高贵,几曾见过这等场面?没被吓晕还是因为心理素质过关的缘故!

忽然之间,他想问秦越一句话。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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