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川镇地方不大,白度他们很快就在城内转了一圈,结果一家客栈也不给他们投宿,好心点的愿意收留他们在这里吃顿饭,可要是光吃饭还不如白度他们自己开个灶!
考虑到这个点上圣墓山太晚了,而且毫无准备,三人决定随便应付一晚上,稍事修整。最后,又在城内兜了一圈才找到了一间破旧的神庙。
这座神庙是用来祭祀天吴神的,玄冥虽然在洪荒大陆内声势颇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最为信奉玄冥神,三大自然神之一的天吴、强良也有着极高的地位跟极多的信徒,只是在这四面被海水包围着的莱州岛上,玄冥的威望高一点可以理解,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居然高到能将其他自然神的神庙挤倒的地步,那就有些夸张了。
这座神庙看起来已经荒废了不短的日子,神像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房屋的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两颗原本应该是镶嵌了灵石的眼珠也被大胆的人挖走了,显得十分狼狈。
白度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搭起了个篝火,三人就坐在角落里,筹划着明日上山的事情。
据他们下午调查,圣墓山本就在莱州有着极高的地位,圣墓山一直作为玄冥神的祭祀圣山,山上蕴藏的天地灵气充沛,遍山都是珍贵的灵花灵草,也相应的有着很多修炼的灵修,可一般人不敢轻易踏足圣墓山,担心惹恼了哪个脾气暴躁的灵修就被一口吞了,在莱州稍微有些资历的修者也除了在祭祀仪式以外的时间不会轻易踏足圣墓山,因为圣墓山上常常会蒙着一层诡异的雾气,很少有人能在起雾的时候从圣墓山中出来。
“那雾气估计是鬼灵宗的人弄出来的。”辛光羽道,“可能他们早就开始筹划着建那座高塔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建好了?”
“很有可能。”白度点点头,严肃地道,“鬼灵宗行踪飘渺不定,目的也十分不明朗,之前我们在海上已经见识到了他们操纵人心的能力。还有,那个黑衣人,应该也是鬼灵宗的人。”
“不管怎么样,明天上山看看再说。”辛光羽道。
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兼着电闪雷鸣,大雨声势骇人,江母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这两日对她来说太累了,身体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她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白度喂给她的吃食跟以前一样的神奇,能够滋补身体,固本培元,然而还远远不够,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
江母睡去之后,白度跟辛光羽商量着守夜的事情,抽签之后,白度守上半夜,辛光羽守下半夜。拍了拍辛光羽的肩膀,白度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辛光羽点点头,靠在另一侧墙壁上,闭目熟睡,虽然满心心思,但他今天也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小神庙里,伴随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篝火里燃烧着的木枝发出了啪嗒的炸裂声,白度拿着一个木棍搅了搅篝火,让他燃烧得再旺一点。
等上半夜过去,白度看了辛光羽一眼,他睡得十分沉,身体斜斜地靠着,犹豫了下,没叫醒他,白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在神庙里四处看了看。
天吴是三大自然神中司掌风的神明,本体人面虎身有十条尾巴,天书上记载,天吴性格温和,为人十分风雅,是三大自然神中脾气最好的,当年邪神叛乱的时候,天吴却是第一个站出来与邪神对抗的,展现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刚烈性格。
白度抬头看着神庙中的天吴神,蜡像颜色凋零,看不出原本的面容,表面也因为时间的原因被刻上了岁月的痕迹,高高在上的天吴像是神灵一样目光平和地望向远方,好像能透过人世看到浩渺无垠的过去、现在与将来。
现在烛九阴跟玄冥都展露了迹象,两人都隐有复苏之兆,那另外两个神明呢,天吴跟强良二人呢?两人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都存活了下来,去了哪里?传说中的仙界吗?现在无论是烛九阴还是玄冥是邪神,总归有个人要复苏的,他们的复苏肯定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这两位大神都不管的吗?还是有什么牵绊着他们的脚步,让他们根本就管不了。
白度琢磨着种种可能性,忽然看到天吴的头忽然低了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白度浑身一震,大半夜的给彻底吓醒了。
“什么鬼!”
天吴的石像面对着白度,像是在跟他对望一样,白度嘴角抽了抽,往旁边挪了几步,石像又把头扭动到了白度这边,白度又动了动,那石像如影随形……
白度:“……”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白度略一皱眉,从那石像中逐渐变幻出了一个人影,一个一身淡蓝色长袍的男子微笑着从空中走了出来,轻盈盈地落在白度面前。
白度惊讶地看着他:“你是……?”
“方才你不是还在想我与强良的下落吗?”
眼前的男子长得极美,一双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海,说话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他见白度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笑道:“你这孩子怎地还是这副痴傻的样子?”
白度意外得很:“你认得我?”
“那是自然。”天吴在白度面前晃动着,身后的蓝色长衫像是风一样飘渺,“当年小九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副火爆性子,虽被他调.教了一些时日之后乖巧了许多,却常常发呆,暗地里跟他较劲,谁也不服谁。如今任由沧海桑田,时光变迁,你还是这副样子,看来这点是变不了了,那小眼神,倔强而又野性,迷人极了。”说完,低声笑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在调戏他?
白度无语地看这位凭空出现的年轻男人,问道;“你是天吴?”
“是啊。”天吴颇为委屈地看着白度,“你以前都叫我天吴哥哥的。”
白度:“……”
“哈哈哈。”天吴的笑声相当愉悦,逐渐敛了笑,道,“不逗你了,我好不容易借着神像化神一次,有些正事要跟你说。”
白度疑惑地看着对方,天吴俊美蹙起,想起了当年那场神灵之间的战役时还十分后怕,斟酌了下语言,尽可能简短地道:“玄冥心术不正,妄图改天换地,小九兵解制止了玄冥,我与强良两人身受重伤,一直沉睡在东海极渊的深处,等我们俩神力恢复的时候,却发现极渊周围已经被玄冥设下了禁制,玄冥还未死,我们也杀不死他,正如世界少不得水一样,只要有一处还存有水,玄冥就不会死。而如果时空继续推演,小九也不会死。唯一能做的只有封印玄冥的神力。”
“小九指的是顾戈?”
“顾戈?”天吴并不知道这个由端木先生起的名字,“我前段时日不久才从沉睡中醒来,顾戈,是他这一世的名字?”
“那……烛九阴?”白度尝试着问道。
“嗯,是小九。”天吴点了点头,“小九他是司掌时空的神明,我与强良想了一个办法来封印玄冥的神力。”
“是什么办法?”
天吴神秘地四下看了看,掐诀念咒,将周围都封闭了起来,一个声音传递自白度的心里,清晰得好似在耳边的低语:“时空裂隙。”
笑了笑,天吴凑过去,抚摸了下白度的脸颊,白度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仍是没躲过天吴的手掌,明明是一个虚化的人物,可白度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天吴温暖的掌心,会让他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
“小心玄冥。”天吴柔声道,“他最会利用他那张善良的面孔欺骗别人了,没有人比他更懂假正经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天吴的身影渐渐淡去,留下这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晚间的风悠然而至,将白度的头细细碎碎地吹拂了起来,夜雨声停,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雨水从神庙的屋檐上一点点地流淌了下来,打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白度,白度。”连声轻呼将白度叫醒了过来,白度一睁眼,发现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辛光羽的脸映在眼前,白度一怔,下意识地推了一把。
辛光羽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尽量维持着风度站起来,埋怨道:“你怎么了?”
“我?”白度急促喘息了两下,之前的事情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我睡着了?”
“对啊。”辛光羽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睡过头了,下半夜也让你守了。”
“没事,我不也睡着了吗?没出什么事情就好。”白度摆摆手,站起身来,他刚才那一会儿睡得太舒服了,短短一个时辰比睡上一天都有效,这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无比轻松,起来跳了两跳,白度道,“那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好。”
三人稍微拾掇了一下,就往神庙外走,在跃出神庙的瞬间,白度发现神庙外结了一层防御禁制,那禁制上的气息十分熟悉,是昨晚梦中属于天吴的气息。
难道不是梦?天吴结了禁制保护了他们一晚上?
回忆起天吴直接传递到他心里的那句话,白度呼吸一滞,时空裂隙,那是什么?
也许是昨夜睡得十分舒坦,江采的精神很好,半路的时候又感知到一次顾戈的气息,的确在那圣墓山上,三人一下子就有了信心,脚步也加快起来。
等到了圣墓山山脚下,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步子,圣墓山原本就神秘莫测,现下又多了许多鬼灵宗的人,更加不可小觑,临近圣墓山的时候,三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白度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他二人说:“你们等我一下。”
他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将嵬乙送给他的那张符铁在了树干上,想了想,又在外层结了禁制,隔断了内外的联系。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又归队,辛光羽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度不正经地笑了笑,“撒尿去了,紧张!”
辛光羽:“……”抬头看了一眼圣墓山上飘渺的尖塔,辛光羽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紧张。”
白度闻言,正色道:“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光羽,你同我不同,这条我必须要走,而你,却不是。”
辛光羽嫌弃地看了一眼白度:“说什么胡话呢,要是不想来我一早就不来了,何必等到圣墓山底下再退缩。”他大步往前走,理也不理白度,“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辛光羽不是那样的人。”
“是么?”白度怔了下,随后笑起来,跟上辛光羽的脚步“要是出事了你可不要大声尖叫啊。”
这句话正戳中辛光羽的软肋,他平时是不太淡定,但是这次不会了,一定不会了!可决心还没下多久,辛光羽看见前面的东西,忽然尖声厉叫起来。
白度脸色一变,忙上前一步,拦在江采面前。
“是尸兵!”白度沉声道。
从前方的林子深处蔓延出来一股浓郁的黑烟,黑烟之中摇晃着走出来一具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正如白度先前在南部祈朝城外看到的一模一样,大抵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脑海内晃过那黑衣人的模样与手段,白度深觉棘手,那人一直没有正面跟白度他们起过冲突,当时在南部的时候是杀了帝姬澜,只与他们过了两招便离开,之前在海域上,也是御使海蛇阻拦他们前进,对于自身功法一直遮遮掩掩,其人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白度半分也看不透。
转眼间,那些尸兵便逼至眼前,白度跟辛光羽将江采护在中心,攻击着那些尸兵,源源不断的尸兵向着他们扑佣而来,短期内还好说,但若是从长远考量,这些尸兵相当折损他们二人的真气与体力,想明白这点后,白度再不恋战,低声传音于辛光羽,道:“咱们快走!”
“好!”
辛光羽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准了白度的位置,只见白度一跃而起,拉着江采甩起了双人大轻功,辛光羽捏了真木诀,两侧风起,林叶翻飞,在林木的遮挡下,三人飞速地前进着。
“前面有条河!”白度大吼一声,立即来了主意。
那些尸兵身上并没有真气,就像是普通人用*凡胎在白度他们面前搭起了一堵人墙,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凭借修者的能力跨越眼前这条湍急的河流,哪怕最后都拥堵在河流中,形成了一道堤坝,也一定会有一大部分尸兵被河水冲走。
白度一拐方向,向着河面奔袭而去,两人轻松飞过湍急的河水,身后尸兵纷纷落水,噗通落水声不断,一个接着一个的,越来越多的尸兵堵在河道中,这天然的拦截屏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白度跟辛光羽落在河对岸,又使出些功夫,将已经不自觉搭好的尸兵堤坝给摧毁,那些尸兵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攻击,顿时溃散,有的已经爬上了堤坝的也被这一猛烈冲击给打落下水。
翻滚着的波浪将尸兵全都吞没,白度勾唇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狼狈的画面:“玄冥神的狗,让你在自己主子身上吃吃苦头!”
不再停留,白度跟辛光羽继续前进。
高塔盖在圣墓山的最高处,圣墓山的山道十分诡异,是呈螺旋状盘旋上升的,白度很想直接踩着飞剑跃到圣墓山顶,但是那样的话很容易暴露目标,现在他们整体实力处在劣势,不能丢了可以走在暗处这个优势,更何况,他此次来的目的不是跟对方斗得个你死我活,是救了顾戈就跑。
白度觉着自己想明白了。
一开始那面黑幡的确是变天幡,但很有可能那面黑幡都在说假话,宋维被利用而不自知,找来的变天幡带给了他虚假的幻想。而白度所要救的人不是玄冥神,而应该是烛九阴,也就是顾戈。
而白眉留下的那个账本上的材料也并不是铸造变天幡的材料,而是如殷离所说的那样,让烛九阴真魂觉醒,恢复神力的材料。
即便想不明白这一点,白度也是要救顾戈的,顾戈对他的影响力很深,深到白度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沉了沉眸子,白度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山路崎岖,危机四伏,前面就是尸兵打头阵,后面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忽然,白度停住了脚步,辛光羽见白度停下来也没再前进,他疑惑地看着白度,弄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白度停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
浓雾开始蔓延了。
令山下许多人都闻风丧胆的浓雾从林子的极深处铺展过来,像是一张被铺开的毯子,将整片林子都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呼吸变得困难,那雾气极浓,连带着空气也变得十分粘稠,雾中还带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酸臭得像是在高温下曝晒了很久的臭肉。
白度警惕地说:“都站在一起,背靠着背。”
话一说完,背后就贴上了一个身体,白度怔住,这具身体怎么感觉这么陌生?辛光羽身体柔韧有余,刚劲不足,虽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架上,但相对来说还是很纤细的,而现在,白度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靠在他背后的这具身体坚硬而又结实,不是辛光羽的,更不可能是江采的,那这是谁的?
眼角余光向后瞄去,白度一颗高高吊起,他回头正看到一张极为恐怖的鬼面面具,獠牙怒张,口含鲜血,正咧着嘴桀桀怪笑着,见此情形,白度下意识地就要举棒打去。
辛光羽抬起扇子挡住白度的攻击,两人兵器相撞这一下震得辛光羽虎口发麻,忙道:“白度,你做什么?”
白度猛地回过神来,再定睛看去,那张鬼面却变作了辛光羽的面容,两人对视一眼,都放下动作,下一刻,江采却向他二人扑了过来,手中紧紧握着白度送给她用来自保的匕首,神情凶狠地咬牙道:“邪神!我杀了你!”
一扭身子,白度避开这一击,将江采揽入怀里,手掌化刀用力一劈,一个手刀砍在她小臂上,麻筋一震,江采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神情一震,也是如同梦中醒来一般,恍然大悟。
白度道:“看来这迷雾的诡谲之处就是能迷惑人心。”
“是啊。”辛光羽点点头,“忒阴邪了些,若是不小心死在同伴手中那不就危险了?”
辛光羽掐了火诀,那一蹙火苗在雾中闪烁了片刻就熄灭了,他又拿出一枚会发光的晶石想要驱散浓雾,结果没多久晶石就被浓雾腐蚀,发不出一点光彩。
白度想了想,从包裹里拿出烛影。
烛影是游戏里的一个成就道具,跳完各个地图指定的高处才会获得,拎在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灯笼,白度跟辛光羽都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烛影的烛火在雾中飘摇着,没有熄灭。
有戏。
白度欣喜地拎起烛影在空中照耀着,那些白雾怕火、怕光,在烛影的照耀下,很快就驱散开来,眼前露出一条狭窄曲折的山路,白度拎着烛影走在最前面,带着两人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上行去。
圣墓山的山脚下,被白度封印在树干上的符箓忽然炸开,一头巨犬咆哮着踩断了那棵困了它许久的大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