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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一时穷急行阴招(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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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人,上哪儿去?这小娘子说她是你的人?”李三拖着姻娘,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喝了酒的男人总是蛮不讲理。

却说这李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横行街道,抢强民女,当场打死人的事儿也干过几回,又仗着有人替他善后,行事越发乖张,这城里头很多纨绔世家子都栽在他手里过,是个无人敢惹的人物。

今日犯在这李三的手里,饶是阮老爷有官职在身,只怕他也不放在眼里,就算你再三相让,他却未必承你这个情。

“哪儿的话,我不过是看她可怜,想收留她罢了,既然三公子有兴趣,我又岂会同三公子争?”阮老爷白着一张脸说罢,赶忙别过头去,他有些不忍看那姻娘满脸泪水,却又带着殷殷期盼的眼神。

虽然阮老爷在美人面前是个儒雅的模样,可为了一个胡姬得罪这京城一霸,却是委实不划算的,阮老爷毕竟也是个三十好几的人了,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还是明白的。

“哦?小娘子对大人情深义重,可大人倒是撇的干干净净,我若是就这般横刀夺爱,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却说这李三本就是个爱滋事的,阮老爷退一步,他却还要不依不挠再进十尺。

那范茂趁着阮老爷与李三说话的空档,悄悄地挪到大门后头,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却说这范茂跟在阮老爷身边很有些年头了,也是个机灵的,眼见形势不对,马上想着脱身回府搬救兵,若是阮老爷能拖一会儿,等他多带些人来,也未必不能脱困。

因着烜康门街与阮府离的不很远,范茂一路奔回府拉着王管事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其后管事儿的哪里敢耽搁,马上叫了几个家丁跟上范茂。

范茂领了几个家丁正待要走,王管事十分谨慎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特意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心地道:“老爷怎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同别人争锋吃醋?”

“范茂,不怕与你说了,如今花厅里的坐着的,正是威远侯与赵大姑娘。先不管旁的,威远侯凭什么来咱们府上?还不就是为着他这个表姐能找个好归宿?这当口老爷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亲事不能成倒是其次,就怕得罪了威远侯……从此以后咱们这一府人都不能好了。”

“王管事,您是个明白人,这个中利害我范茂也是省得的,只不过就算老爷不挣那胡姬,可李三未必就肯不刁难人,咱两个能瞒住一时是一时,先把老爷救回来再说罢。”摊上这么个主子,范茂也很无奈。

两人躲在花厅外的廊下有商有量的说了好半响,方才各自散去,殊不知,坐在厅里的苏幕渊通过窗格,早就看到了两人,并将他两个的对话听了个全概。

苏幕渊眼见范茂走了,这便站起身,大步往外走,老太太与赵慧两个正在说话,却见这位冷脸侯爷突然要走,两人俱都顿了顿,老太太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这叫住不是,不叫也不是,两相为难。

直到苏幕渊的影子看不见了,花厅里的气氛方才缓和了许多,再不是先前那压抑沉闷的氛围了,一屋子的人俱都松了口气,把这尊煞神送走了也好……

其后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赵慧,侯爷有何喜好与忌讳,哪知后者除了摇头还是摇头,瞧着那神情,除了防备,还带着一丝茫然,看来,传言里同年轻侯爷相熟的赵大姑娘,也不过如此。

话分两头说,老太太在花厅招呼赵大姑娘一行的时候,这厢阮兰芷则是被两个丫头扶回了院子。

先前阮兰芷被苏幕拉住了脚踝,猝不及防地正了骨,令她疼的淌了好一会儿的泪珠子,现在脚虽然不崴了,可那莹白玉润的纤细脚踝,却肿成了个馒头,饶是给她抹消肿膏子的梦兰,见了那惨状,都替自家姑娘眼疼。

梦香则是掰开阮兰芷的掌心,拿了干净的棉布巾子将血迹擦拭干净,再小心翼翼地用绣针将嵌入皮肉里的花刺挑了出来,再拿干净的棉纱布细细包缠住。

好一番折腾下来,阮兰芷疼的直抽气,泪珠子也跟断了线一般,就没停过。两个丫头见她受了这般大的罪,也是无奈:“姑娘,你早上去老太太房里的时候明明还好好儿的,怎地一会子的功夫弄的这般狼狈?”

“这膝盖才好,怎地又把脚踝跟手掌心都伤着了。”

“你两个快别说了,我也正糟心着呢。”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阮兰芷也是气闷的不行,早知如此,她就是打死也不同阮思娇与两个庶弟搅在一起,白白遭罪不说,还碰上苏幕渊那煞神,想想都气死个人。

不过今天折腾归折腾,好在总算没叫阮思娇得了逞,那女人的心实在太毒了,忆起先前,她这一身的狼狈几乎都与阮思娇有关。

起先阮思娇趁她不备推了一把,令她掌心受伤不说,还去拉扯彬哥儿,衣服撕烂了一道口子甚至崴脚,几乎都是她推波助澜的,临了,还故意高声说话,把苏幕渊那魔鬼招惹过来。阮兰芷恨不能晕死当场,再不要看到这人才好。

好在刚刚她哄住了彬哥儿,千万不要把他看到的事儿说出去,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了。

上辈子的阮兰芷,一直没想明白,她与阮思娇两个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好歹也是共一个父亲的亲姐妹,何况父亲与李姨娘都十分疼爱她这个庶姐,阮思娇在这阮府过的日子,简直比她这个嫡出还要好,真不知她为何还要处处为难自己。

可如今重生回来的阮兰芷,却是想的十分透彻:有些时候嫉恨一个人,几乎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许是因为容貌,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个嫡出的身份碍了她的眼,加上原先的自己又是个好拿捏的,不懂得同人争抢,才导致了阮思娇越发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

上辈子的阮兰芷忽略了一件事:有的时候,并不是你谦让,别人就会同你和平相处,你的容忍,也许会成为她变本加厉的资本。

阮兰芷想,受过一次教训也就够了,这辈子,阮兰芷不会再允许她,或是任何人,再骑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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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苏幕渊走出花厅,不远不近地跟着范茂一行人出了阮府,一路尾随至烜康门街,果见一家酒馆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

一时间,男人的叫骂声,嘲弄声,女人的惊呼声,啼哭声,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呼喝声,声声不绝于耳。

却说苏幕渊身长约略八尺,本就是个高大壮硕的冷漠样子,他每往前走,自有人让出道来,然而就凭他这身高,压根儿不用走到人群中,只需远目一看,就能看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彼时,阮老爷正被李三的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架住,身前还有一个家丁,则是抱着一个酒坛子捏住他的双颊,往他嘴里灌酒。

而一旁的李三则是拉着怀里的胡姬肆意揉弄,时不时地还凑近美人的脸颊亲上一口。

这厢范茂领了家丁,急冲冲的上前,一边驱散人群,一边阻止李三的人给阮老爷灌酒。

苏幕渊双手抱胸地倚在不远处的树下瞧着热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苏幕渊若有所思的目光扫到那胡姬,面色却是渐渐地冷了下去,抿直的嘴角,翘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呵,他倒是小瞧了赵慧,这女人表面上看着是妥协了,可私底下却偷偷儿地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偏偏就这样巧合,在赵、阮两家即将议亲的时候,闹这么一出。若说这胡姬不是赵慧安排的,他倒还真是不信了。

苏幕渊将修长的手指伸至唇边,打了个呼哨,也就一息的功夫,突然从人群里蹿出个人走到他的面前来。

此人瞧着是个普通的模样,可步伐矫健,身形精瘦,走路一点子动静儿都没有,俨然是个练家子,此人双手抱拳,躬身朝苏幕渊毕恭毕敬地道:“侯爷。”

“嗯。”苏幕渊淡淡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唤男子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借着门两旁悬挂的角灯,细细看去,那是一具身量颀长,高大强壮的虎躯。他半跪在地上,死死地搂着怀中衣衫半褪,容色惊人的女子,那女子双眸紧闭,面色如纸,一动不动地偎在男子的怀中,凝润如玉的纤纤柔荑软软坠垂着,怵目惊心的鲜血自她的嘴角缓缓流出,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将莹白如雪的肌肤,染上了大片的鲜红。

若是瞧的在仔细些,还能见到那女子的樱唇竟是略微上翘的:我终于摆脱了你——

“阿芷,不管是上穷碧落,还是下入黄泉……我总能将你找回来的。”男子说罢,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抚着怀中女子的脸庞,垂首覆上了那柔软冰凉的嫣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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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阮兰芷再一次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三岁,正是定亲的前一年。

彼时,她愣怔地凝视着铜镜中熟悉的容颜:两道如远山似新月的柳叶眉,一双明丽潋滟的翦水秋瞳,小巧而翘挺的琼鼻下,是娇艳欲滴的樱唇。

那面容便更是不用说了,端的是腮凝新荔、妍艳精致、肤光胜雪、见之忘俗。

呵,真是好一张娇美无匹的脸庞啊……她轻轻地牵起唇角,扬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来,晶莹大眼里却透着绝望的水光。

彼时,房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然而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本以为死去是解脱,是摆脱那人的束缚,是复归自在……哪知,哪知竟然又让她回来了?

都是这张该死的脸!若非如此,她上辈子又怎会受到那般侮辱?

阮兰芷惊惧的想要尖叫,却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只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事——

明明是已经死了,怎么会,怎么会又回来了呢?

呵,她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阮兰芷……

她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庞,眼里的悲凉真是怎样都遮掩不住。隔了半响后,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在妆台前亟不可待地四处翻找着,终于,让她找到了那个自己最爱的彩绘鎏金双层漆奁。

打开了妆奁之后,果见那枚赤金丁香花簪子放在右边第二格里。

她将簪子拿了起来,滟潋明眸里闪过一丝哀戚,阮兰芷用冰冷的簪尖在莹润如玉的脸庞上,不轻不重地刮着。

此时,阮兰芷在心里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毁了这张脸吧,毁了容,就不会再遇上他,更不会再受到侮辱……

不多时,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而阮兰芷却浑然未觉,就在她握着簪子,打算下狠力刺入脸庞之时,两名丫头相携打起帘子走进来:“姑娘怎么起来了?今日李姨娘和大姑娘要过来,这会子该行到角门了。”

这一声话语,将阮兰芷唤醒了过来,她手一抖,那簪子便掉在了妆镜前,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阮兰芷受了好大一番惊骇,目光游移了起来,她左手死死地绞住右手,隔了好半响,方才忍住浑身的颤抖与惊惧。

阮兰芷闭了闭眼,掩去了眸子里的慌乱:李姨娘?怎地是她要来了?

上辈子,正是李姨娘与庶姐撺掇了她爹,将她嫁去苏家,嫁给那个病痨鬼的。

阮兰芷强自敛住心神,开始戒备了起来,这当口可不是她耍痴的时候,她必须得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这两个人才行。

“姑娘,你的脸怎地这样苍白?可是哪儿不舒服?”其中一个丫头,梦香有些担心地问道。

阮兰芷对着铜镜,抚了抚自个儿那过于苍白的脸,她忍住声音里的颤抖,哑着声音道:“不碍事儿,先前梦魇着了,缓一缓便好,梦兰,你给我抹点儿膏子,盖一盖这脸色吧。”

另一个丫头梦兰闻言,赶忙打开双层漆奁,从里头拿了盒桃粉色的膏子,用簪子挑了一丁点出来,轻轻地点了两点在阮兰芷的香腮上,再以指腹抹匀了,这样看上去,气色也就好多了。

阮兰芷抚了抚自个儿有些散乱的头发,将仍在哆嗦的双手紧紧地拢在阔袖里,她再三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冷静下来……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李姨娘李香梅与大姑娘阮思娇,正被几个仆妇簇拥着,打起帘子走进来。

阮兰芷见了二人,只略略颔首,连身子都没挪一下:“大姐,李姨娘。”

嫡出可不必对什么庶长姐与姨娘行礼,何况这二人上辈子磋磨了自己数年,她连些个虚礼都懒怠做得:“我前两日寒邪入体,身子还没好利索,大姐和姨娘,你两个且自在些。”

只不过那庶出与姨娘却也没什么礼数也就是了,进来也没朝她这个嫡出的女儿行礼。

阮兰芷定了定神,又偏头对身旁立着的丫头道:“还不快快看茶,再拿些可吃的茶点果子出来。”

丫头应了声,就下去备茶点了。

阮思娇与李姨娘两个,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这二姑娘怎地瞧着和平时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那样娇娇弱弱、性子软和的一个人,可是看上去,好似气质又不太同了。

彼时,两人虽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显。李姨娘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探望这二姑娘的,她也不等阮兰芷开口,便率先说道:“兰姐儿,你爹爹娶续弦的事儿,你可都听说了吧?”

阮兰芷一听,心下有些茫然,续弦?什么续弦?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可没听说过爹爹要娶什么继室。

那时候的李姨娘,削尖了脑袋,一门心思想扶正,却被老太太死死地拦着,她那个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白日里,才被老太太叫去训话,到了晚上,抱着李姨娘那软香温玉的身子,就什么都忘了。

然而,在阮兰芷未出嫁之前,这李姨娘始终未被扶正,直到最后老太太得了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无暇他顾,李姨娘这才如愿以偿,当上了阮夫人。

看来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阮兰芷收起思绪,端起了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道:“姨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前两日染了风寒,病卧床榻,精神头也不太好,估摸着是有人和我提起过,但我似乎也没有听的真切……如今大病初愈,倒是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李姨娘听罢,神情有些古怪,这府上谁人不知老太太要老爷娶续弦的事儿?偏她这个做女儿的却什么都不知道?二姑娘这是糊弄她呢?

是了,二姑娘对老太太,那素来是唯命是从的,又怎么会对这事儿有任何反对意见?

虽然阮兰芷是老爷唯一一个嫡出的孩子,却因着娘亲早逝,而被养在老太太膝下。

却说这阮府的老太太,毕竟身份摆在这儿,阮府上上下下,谁人不敬着她?老太太素来眼高于顶,这长房一屋子的人,她也是谁都瞧不上,独独就对二姑娘高看一眼,不过虽然二姑娘是她一手教养长大,却也没有多少慈爱在里头。

姜毕竟是老的辣,在老太太手底下严格教养出来的阮兰芷,那真真儿是京城闺秀中的典范。而这些,从阮兰芷平素的行止便可窥见一二:

行走间,那是轻行缓步,精妙无双,说话时,那是敛手低声,轻言细语,办事务,那是应对有声,且依礼数,吃饭时,那是食无叉筋,细嚼慢咽,宴席间,那是退盏辞壶,过承推拒。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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