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高高的尖塔,它锋利尖顶穿透了尘世。
教堂的前身有海鸥贴着水面在荡漾,房砖的色泽被暖阳吻醒,门窗在静静摇摆,圆形的玫瑰花窗,塑造出端庄而绮丽的立面,在青松翠柏环绕下越发显得挺拔。周身被蔷薇花萦绕着,琉璃的玻璃在夕阳下反射着五彩的光芒,映照着教堂中的他们。
曽瀚源站在神台前方,凝视着向他走来的汝瑶。“走过的一爿爿座位,你会注意到我看你的眼睛么?”
一袭曳地白色婚纱,散发着圣洁温柔的光芒。薄纱遮掩住了那张美丽的脸庞。
她是天使么?
从他遇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了。
初遇的时候,她的瞳仁纯净得如同一湾清澈的湖水,带着迷茫和惊惶。
曽瀚源静静看着汝瑶,突然觉得恍惚。
那张已经深深刻在眼睛里的脸,恍恍惚惚之间像是有了另一个轮廓。那般熟悉,那般天真,那般半羞半涩,唯一不变的,是那天使般的眼眸。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只有在梦境里,才能够闻到记忆中百合的芬芳。
目光越发迷离,他向汝瑶伸出了左手。
汝瑶无声地看着曽瀚源,缓缓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他的手掌。
他用另一只手,隔着薄纱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像是在触摸白色花瓣上的露珠。
这是一个没有音乐,没有亲友,没有神父的婚礼。
只有他和她。
教堂或者神,对于他来说不是救赎,他不需要救赎,也不需要那些可笑的仪式和誓言。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枚蓝宝石钻戒,将它套在汝瑶左手的无名指上。
曽瀚源轻笑了一声,说:“现在、我可以吻我的新娘了。”
他心神微微一荡,轻轻掀开汝瑶脸上的薄纱,俯下脸、侧着头、缓缓地靠近她。
当他急切地想要攫取她的气息时,曽瀚源的身体却微微顿了下,停住了动作。
眸子里没有任何惊讶,依然静静地看着汝瑶的脸。他望着汝瑶那双美丽而空洞的大眼睛里,眼球底部发热,鼻腔发酸,咸涩的液体喷涌而出,慢慢地凝结成珠,滑过略显苍白的脸颊。
她的眼泪,如同死去的魂魄般决绝。
曽瀚源眼睛里是冰冷沉默的光,许久,开口道:“为什么……”
血,一点一滴染上了锋利的刀刃,染上了汝瑶握刀的左手,染上了曽瀚源白色的衬衫,使得一切都带上妖娆触目的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掉,声音平静得如死灰一般。
没有为什么,曽瀚源自己也知道。
他更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从开始就是个打不开的死结,只有割断其中的绳索,才能真正地解脱。所以他杀了乔亦飞,她又杀了他。
“我死不了。”刀子捅入的地方,不是要害。
“我知道。”汝瑶裂出一丝笑,说:“你杀了我吧。”
“这就是你的目的?”
“是。”她回答得有些恍然:“我只想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什么?”
“把雨骁送回乔家。”
曽瀚源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冰冷的刀子进入的是他的心脏。稍久,他会心一笑地说:“好。”
他握住汝瑶持刀的手,猛地将刀子从自己的腹部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液溅上了白色的婚纱,显得越发斑驳。
汝瑶眼睛微微垂下,松开了手,还沾着血的刀子落入曽瀚源手中。
曽瀚源看着手中的刀,闪着寒光的刀面反射着他的面庞,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往下坠。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他千方百计,使尽浑身解数才夺回身边的女人,她却仍然不爱他。
阴谋算计,血腥杀戮,他一路走来,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一个始终不爱他的女人,一个要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的女人。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夜,死亡带走了所有的疼痛,只留下一副残破不堪的灵魂……
黑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冷霜,夹杂着剧烈的痛楚。
瑶瑶,你即使死,都无法逃脱我。我会将你葬在大海边,让你和你最爱的男人近在咫尺,却永远只能隔海相望。
曽瀚源凝视着眼前这张平静求死的脸庞,缓缓地,扬起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