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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春狩上林苑(下)(1 / 1)

完了,我这才记起美艳狼叫我在原地等他回来!呜呜,这回被他抓了个正着,可怎么办啊?我正发愁着,心里不断搜寻着恰当的理由。

“你遇到了那黑瞎子?”美艳狼眯起的桃花目松了些,妖娆的脸上有一抹担忧,翻身下马,抓过我的手就仔细看了起来。

“啊?遇是遇上了,不过没伤着。”我赶紧缩回了手,笑着道。云逸之把我保护得很好,哪里都没受伤,就是衣摆处划破了。可能因为如此,美艳狼猜度我遇到危险了。

美艳狼上下打量着我,眸中闪过一抹狠厉,鼻子里轻哧一声:“早知便该早点宰了它!”

我瞄了他一眼,那大黑熊好像已经被宰了吧?方才听说抓到的黑熊十有八九就是这只了。

我正思索间,美艳狼跃上马,还顺带把我捞了上去。要跟美艳狼共骑一马走出这林子?不要!还不如刚刚跟云逸之走呢!我拼命地挣扎着,美艳狼这家伙一只手臂环住我的腰,轻轻松松地制住了我。我之前一直纳闷他看着娇贵的很,怎么力气那么大,如今才知他是练过武功的。唉,无论如何都争不过他,我放弃了挣扎,免得他在众人瞩目下搂着我出去……

美艳狼见我听话了,松开了我。我乖顺地坐在马上,跟他一同出了林子。

圣元帝仍旧高高在上地坐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场中。空地上摆满了各种飞禽走兽,有太监在一一清数着。最显眼的是个笼子里囚着只大黑熊,长得身躯雄壮,应是刚才袭击我和云逸之的那只。但是那大黑熊的胸口被狠狠地贯穿出一个洞,汩汩地流着鲜血,看着甚是渗人。

“三皇弟,今日怎的出来这么晚?”太子见我们出了林子,狭长凤眸眯起,朗声笑道。只这一声,全场的人都看向了我和卫曜,有疑惑有猜度。

卫曜桃花眼水波流转,瞟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笑意:“猎着了位美人,自然要慢些。”

我坐在卫曜身前,顿觉冷汗涔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这种话是要置我于何地?我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已经入座的云逸之身上,他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只那一眼,便令我心中像裂了口子。

我赶紧从马上滑了下来,对着还在马上的卫曜屈膝行礼道:“安阳方才于林中迷路,多谢三殿下相救!”

众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卫曜戏谑的神色收敛了些,淡然道:“安阳郡主不必言谢。”我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也知道这是正式场合,不会真的把这暧昧无穷放大地演下去。

我保持端庄的姿势入了座,立刻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向我射来。我抬眸就对上了楚世子景凛的黝黑眸子,他的眸中含着轻蔑和不屑,甚至是……厌恶?

这是怎么回事?我似乎从没有得罪过他呀?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带上礼貌性的微笑向他点头示意。景凛扫了我一眼,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我。

这时方才在数猎物的太监大声报道:“太子殿下,野猪二只,野兔七只,鸟雀十只。”

“睿王殿下,野兔一只。”

我听着太监报道,想来太子的文治武功都还是不错的,至于卫濯……我瞄了瞄他甚是散漫的态度,朗朗星目里是不羁的笑意,不由得会心笑,他当真是随性而来。

“慧川郡主,猞猁一只,麋鹿一只,野兔十只,鸟雀十七只。”

“楚世子,豹一只,猞猁两只,野兔十只,鸟雀二十只。”

……

慧川郡主乃是女中豪杰,没想到楚世子景凛亦是身手不凡。景凛起身受圣元帝的赏赐,我看着他那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光泽流动,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对其甚为欣赏。但一想到方才他那轻蔑的眼神,不由得皱起眉头,瞥过了看向他的目光。

圣元帝看向场边笼子里囚着的大黑熊,环顾场中众人,问道:“这黑熊是谁猎到的?”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投到了一个黑色侍卫服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凛然站在场外,容貌是惊人的阴柔之美,双目如寒星,泛着冷若冰霜的目光——风涯!

我惊得差点站了起来,风涯怎么会去猎大黑熊,难道他后来又暗中跟上了我吗?

圣元帝充满赞赏的目光端详着风涯,风涯却是恍若没有此人一般傲然地立着。我知他只是习惯性地忽略其他人,但这股锋利与傲气,真担心会惹怒圣元帝!

我思量一番,准备好措辞就欲站起来。坐在我前方的父王比我先一步起身道:“这是臣府上的侍卫风涯,微末技艺,倒是贻笑大方了。”

圣元帝哈哈大笑起来,道:“叶爱卿何出此言,朕看此人是个人才!”

父王也笑了起来,朗声道:“皇上慧眼识珠,倒是老臣糊涂了。”

“风涯,你且上前来。”圣元帝笑罢,语气温和地招风涯上前。

我着急地直往风涯那边瞟,生怕他连这句话都恍若未闻。但令我吃惊的是,风涯敛了锐气,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左手执剑,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冰冷:“风涯叩见皇上。”

风涯不卑不亢,礼节措辞用得很好。我放心了下来,看来风涯看似毫不关心外物,其实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懂得如何拿捏分寸。

圣元帝审视着他,温言道:“风涯,今日你表现出众,可要什么赏赐?”

风涯垂眸,恭敬地道:“风涯并无所求。”

圣元帝赞许地颔首,幽深的桃花眼看向汝南王,接着道:“那朕便封风涯做御林军五品带刀侍卫,叶爱卿以为如何?”

父王迥然有神的深目扫过我一眼,我心里一阵感动,知道父王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风涯一身超绝武艺,只在我身边做个侍卫确实屈才了。如今能得天赐良机,又见他遇事应对有度,今后定将前途无量。我心下甚为宽慰,向父王微颔首。

父王朗声大笑起来,声如洪钟:“能为皇上尽忠,此乃风涯的无上荣幸!”

圣元帝欣慰地颔首,望向风涯道:“风涯听旨——”

“皇上且慢!”风涯抬眸,寒眸中闪着坚定的光,冷声道:“风涯无心于功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涯,这事儿皇上和汝南王都商量定了,你现在拒绝就等同于抗旨啊!我一个劲儿地给风涯使眼色:即使你不想做这御林军五品带刀侍卫,也可以先接着旨,之后再行商量!

可是风涯丝毫不理会我的目光,寒眸凝视着圣元帝,再次坚决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圣元帝盯着他,桃花眼中隐隐有怒气,周身弥漫出帝王的威严。这怒气我太熟悉了,卫曜动怒了便是这般神色,但圣元帝的帝王霸气更甚于卫曜,让人不寒而栗!我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座下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皇上求贤若渴,天下景仰。这位风涯铮铮傲骨,令人敬佩。如今想是风涯有难言的苦衷,一时不得领职。臣有一建议,不若皇上封风涯一个虚职,待风涯处理完手上之事,再行赴职?”云逸之从座上站出,长身玉立,温雅地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圣元帝的面色缓和下来,望了一眼云逸之,向风涯道:“云爱卿所言有理。风涯,便赏你领了这御林军五品带刀侍卫的腰牌,何时想通了,持腰牌便可走马上任。”

风涯这回没有再严词拒绝了,寒眸瞟了云逸之一眼,叩谢了圣元帝便退了下去。我感激地向云逸之望去,他没有看向我,但是嘴角勾起笑意,我知道他是领了我感激的目光。

这一日的春狩算是顺利结束了,我一回到安园,转身就神色肃穆地盯着风涯。他面无表情,寒眸冷冷地与我对视着。我之前尝试过一次与他对视的后果,如今是不敢再试了。敛了目光,我叹口气道:“风涯,今日你为何要抗旨?”

风涯凝视着我,寒眸中闪耀着光辉,冷声道:“郡主难道忘了我的承诺吗?”

我抚额叹息,果真如此。他确实在我及笈那日承诺手中之剑只为我而握,当时我只认为这是效忠的誓词,没想到他真的认了死理。我心里思量了一番措辞,斟酌道:“风涯,你武艺出众,趁年轻可以谋得出路。而我……”我叹了口气,望着他道,“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总是要嫁人的。到时你——”

“郡主,”风涯打断我的话,寒眸紧紧锁住我,坚决道:“只要风涯遵守着承诺,郡主无需顾及此事!”

“风涯!”我杏眸圆瞪,对他怒目而视,整个身子气得颤抖了起来。我叶酌墨并非能厚着脸皮白白受人付出之人,风涯一路护我至此,已经做得够好了。先前我姑且可以认为他是还我问墨轩收留之恩,但若再之后因我耽误了青春与前途,我良心如何受得起?

我这一声怒斥用足了力气,恐怕是我当了八年小姐以来最动怒的一次。即便我这小姐是半路上道,依旧是在汝南王府养尊处优多年,来了梁京更是经历了诸多宏大场面,郡主的气场自然而出。何况此刻我怒意十足,其中威力可想而知!

碧香吓得立即从门口溜了进来,素素也随后进来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大木头做错了什么事吗?”碧香睁大了水灵的眼睛,上前来拽我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担忧。

我目光冷冷地盯着风涯的寒眸,希望他能退缩一步。可是这一刻我忘了,风涯从来不是个会顺从命令的男子,八年前能为一个糕点就如此的孤傲和倔强,八年后即使跟在我身边,也是事事都有主见,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仍是依了我。

风涯身姿冷峭地立着,面若寒霜,寒眸里凝固着千年不化的冰山,那冰山上照映出我的影子。他忽然抽出手中青剑,剑光一闪间,青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耳边几根青丝削落,飘荡几下落在地上。

碧香惊得捂住了嘴巴,素素拧眉不说话。我目不斜视地凝视着风涯,不是我不怕死,而是我深知若是风涯真想伤我,方才绝不止是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了。

风涯凝视着我,忽地薄唇微翘,露出一抹笑意,就像万年冰山融化了一角。但这笑意昙花一现般的快,他又恢复了面上的寒霜,眸中闪过坚定,手腕一转间青剑直直地劈向了我身边的檀木桌!剑锋未到,逼人的剑气威力巨大地震碎了整张檀木桌!

“若我有违誓言,犹如此桌!”风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字字铿锵道。肃肃风萧萧,宛如寒剑出鞘。

我杏眸睁大怔怔地看着他,身影冷傲,如悬崖上的千年孤松,却是撑起了一片天地,遮住了无数雪雨寒风。我本以为,孤傲如他,经我这般盛怒而待,定是冷着一张脸子,转身轻跃,鸿雁一般飞走去寻广阔天地。而如今他非但不走,反而劈桌为誓,我当真是措手不及了!

素素上前柔声劝我道:“风涯不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何不收了气,有话慢慢说。”

我望了风涯一眼,真是败给他了,语气柔和地对素素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对风涯说。”

碧香犹豫地瞅着我,小手不自在地攥着裙子,素素拉了拉她都不愿走。我好笑地摇摇头,上前拉着她的手,温和道:“没事了,我不会再发火了。”

碧香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又瞄向风涯,不满地道:“大木头,不准你欺负小姐!”

风涯的眉头难得地蹙了起来,冰块脸冒起了寒气,我的眉头抖了抖:碧丫头,你家小姐我有那么容易被欺负去吗?

好不容易送走了碧香,我关上门转身看向沉默不言的风涯,心知他既已立下了此誓,我再怎么说都没用,只能依着他了。但这么一折腾,我顿时对他十分信任,有些话必须问。

“风涯,那大黑熊当真是你杀的?”我秀眉蹙起,觉得此事很是蹊跷,那大黑熊既是没有伤到我,风涯又何必多此一举?

风涯凝视着我,语气冰冷道:“是三皇子。”

果然,我想到那大黑熊一剑穿心的痛苦模样,顿时觉得背冒寒气。

风涯接着道:“我避开了那黑瞎子,三皇子骑马疾奔而来,见其挡路,一剑贯心。”寒眸闪过一丝什么,风涯的声音低了些:“剑法之准狠,不在我之下。”

我颔首,自打知道了卫曜会武功,便猜到了定然也是出神入化了。只是这样的剑法,春狩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怀疑,甚至卫曜没有猎到猎物都无人提起,似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卫曜,你藏得可真深啊!我嘴角扯过一抹无奈的笑,他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只管风流成性地调戏着我。可我总觉得,我被他一步步地引着,进入了一张看不见的天罗地网。若有一天,这网真正地收拢,怕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风涯,以你之见,三皇子如何?”我看向风涯,经过今日,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冷若寒霜的男子,洞察形势的能力并不逊于任何人。

风涯的寒眸中泛出冷意,冰冷道:“暗海心深,雷霆手段,莫与为之!”

我这回既没有颔首,也没有摇头。卫曜确实令人捉摸不透,为夺皇位暗里也免不了要有一些手段,我读了不少史书,也不是纯洁的白兔子,天真地以为皇权之争可以兵不血刃。但是此人不适宜深交倒是真的,所谓伴君如伴虎,大抵如此。

我心思一转,眼眸看向风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定远侯云逸之如何?”

风涯深深地凝视着我,看得我有点不自在了。我瞥过头不看他的寒眸,免得被看出心中发虚。我现在深陷对云逸之的情愫里,一到有关他的事就开始心神恍惚,再也无法保持清醒。现在,我确实想借此问问风涯对云逸之的看法。

风涯凝视了我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此人深不可测。”

我安静地等他下面一句话,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了。哎?没了?我疑惑地望着风涯。风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道:“郡主自有抉择。”

我两眼望天,这说了跟没说不是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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