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辛楣怔住,复又回过神来,一个巴掌就要甩过去,气急败坏道:“胡言乱语,我哪有吃醋!”
“看看,这都动起手来了,还说不是。”他笑着,躲闪着她的手臂,颜辛楣打不着他越发生气起来,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没料到磕到石子,一个趔趄就要跌下去。
祁珩心里猛跳,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差点撞上了亭子的梁柱,他惊慌之下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脸上被划破了就难看。
颜辛楣被他大力揽着踹不过起来,又不甘心,便恶狠狠道:“怎么?不是訾王就认定了我吗,要是破相了王爷觉得丑陋,不如就退了这门亲事可好?”
这丫头伶牙俐齿起来他还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他还揽着她,索性吓她一下,于是将手微松,颜辛楣还没站稳脚根便见祁珩撒了手。她惊魂未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脸上是惶然的模样。
祁珩见她害怕,便笑道:“你若是跌下去破了相,我就退了亲事。”
颜辛楣当了真,当下就撤了手,视死如归的往地上倒去。
祁珩没想到她待自己狠心,连忙将她拉了起来,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失落。
“当真不喜欢我?”
颜辛楣别过头去不看他,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往日两人相见的情节来,灵山之寺他替她解围,除夕那夜围炉赏雪,上元灯火她一别过头就会闻到来自于他身上的松柏之香,仿佛时时刻刻他都在她身边。
“自然是不喜欢。”她的态度生硬,祁珩却难得没有生气。
“可是已经没了法子啊辛楣。”他语调悠长如同飘渺的云让人生出闲逸之感,又余些许的苍然,他狡黠的笑着,“陆家那孩子走了,你只能嫁给我了。”
颜辛楣沉默下来,闷声道:“我在这里等陆禹,想同他说些话,可是他不来见我,只有你来了。”
他看着她,日光洒在她细软的发上,微风浮动,吹动她额上的碎发,“你来做什么,你来看我笑话吗?”
“我哪是来看你笑话,我是来接你的。”祁珩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冰冷的指间拢紧自己的袖中,掌心包裹她的手掌,才有了一丝暖意。
颜辛楣冷冷一眼,瞥见自己的手被他藏在袖子里,里面温暖让她一时贪恋,她瞧了许久并没有挣脱开。
日子如流水而逝,立春之后,雨水渐多,燕京城外万物复苏,枯木逢春爆出几粒新芽,迸发着勃勃生机。
苏慕阁外的几丛翠竹,趁着春意浓浓,长出了特别多的春笋,颜辛楣起了大早便一推开窗子,便看见半夏同花匠嚷嚷说是拔下的笋子不要扔掉,要给厨房做几道脆笋,三姑娘爱吃。
“我哪个时候喜欢吃脆笋了?”颜辛楣疑惑道,“莫不是这丫头自己喜欢非要推倒我头上。”
银朱替她整理衣服,笑道:“春来半夏也恢复了精神头,比冬时看着活蹦多了。”
这时卓妈妈从外屋进来,手里捧着件衣服,见了颜辛楣道了声姑娘,又来替她换上,叮嘱道,“今日姑娘去赴宋七姑娘的茶宴,许多贵女出席,可不能怠慢了。马车已在府门口候着了,姑娘得早些时辰去才好。”
银朱替她梳了个桃尖顶髻,掩去她眉间的冰冷,多了几分少女妩媚,配着紫锦织烟罗半袖衫,鹅黄万字田格纹绮长袖夹衣,下着回云纹缎绒织裙,衣领和袖口都用金色绣花缎子滚边,显出几分端庄来。
颜辛楣铜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免有些惊呆,她自重生以后都时常以素净打扮,前世也未曾这样盛装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来,似乎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姑娘生的美,只是往日太多素净,往后嫁入王府锦缎烟罗堆着用不尽,那是王妃的殊荣象征,姑娘要早日适应才好。”银朱说着,将手中的胭脂往颜辛楣脸上扫了扫,更多了些明艳之色。
折腾了一早上,几近晌午才出了府门,马车悠悠的向着威远公府驶去,途中风朗气清,颜辛楣心情良好的掀帘往外看,燕京的繁华即便过了晌午,热闹依旧不减。
银朱见她兴趣盎然也不打扰,只道:“姑娘若是喜欢什么,便吩咐银朱下去买,来去也花不了多少时辰。”
颜辛楣饶有兴趣的打量路边的小贩,她以前很少来燕京的集市,这一次来抱着游玩的心态看什么都很新鲜。
过了长街,喧闹之声渐渐褪去,她这才放下帘子,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哪会轻易喜欢上什么。”
正说着,忽听见前方一阵吵嚷之声,其中夹着骂骂咧咧和马匹嘶鸣,还有路人的惊慌之声。半夏好奇挑帘去看,忽见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孙行纵然强拉缰绳,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随着半夏一声惊呼,马车几乎被震的翻起,车里的颜辛楣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掀到马车角落去,额头险些磕到车壁,幸亏银朱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银朱忍不住愤怒一把掀了帘子,探出头去。
车外情况实在有些糟糕,对面疾驰而来的马车孙行因避让不及,车厢直接撞上了她们的车辕,孙行有些歉意的往里唤了声姑娘,“对方的车衡卡在我们马车的车辕处,将左车辕折断,怕是不能再行车了。”
孙行语气担忧,车内的颜辛楣理理衣服,便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话音刚落,便听高昂的声音带着气愤道:“没看见大爷的车过来了么?不小心的避让居然还敢迎上来,撞坏了本大爷的马车,如何是好?”
好狂妄的语气,颜辛楣皱了皱眉头。
又听另一个声音提醒道:“爷,看着马车不像是,还是谨慎着说话,免得给二爷惹了事,二爷定是要罚的。”
半夏嘟着嘴,满脸的怒气,正要出去,却被银朱给抢了先。
“这位爷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您的马车失了方向往我们这个方向撞来,撞坏了我们车辕,这下可好,这数十里的路难道要我家姑娘自个走过去不成?”
她算是看清了对面那人的模样,一只脚踏在车辕上,半个身子从马车里探出来,身着藏蓝暗花纱交领大袖袍,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银朱看着他面容年轻,不过二三十的模样,仪表堂堂,吐出的话却如此不讨喜。
对面青年见她是个姑娘,说出的话不客气没生气反到挂起笑容来,见银朱正要放下帘子,急忙道:“这位姐姐且慢,方才是我说错话了,给姐姐陪个不是,敢问姐姐,你家姑娘乃是哪位府上贵女?”
银朱衣着谈吐不凡,马车又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乌木,青年的心里思量了几分,眼珠子咕噜一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朱眼神嫌恶,青年却当是没有看见,眼神急切的往颜辛楣的马车里探去,只可惜银朱车帘放的快,他什么也没看见。
“姑娘,此人行径恶劣,却衣着不凡,必定是燕京某个纨绔子弟,如今在这巷子里,又避让不开,如何是好?”
半夏也急了起来,“车辕都被撞坏了,这里离威远公的溪春阁还远着呢,难不成要真的走着去,堂堂镇国侯府三姑娘走着去,难免惹人看笑话。”
两车还未错开,对面马车上那青年自然就听见了车内的对话,眼里往里瞥着,道:“不巧,在下也要往威远公府去,姑娘可是去参加宋七姑娘的茶会,正好一路,如此说来在下与姑娘也颇有缘分。”
“去坐他的车,倒是合了他的意!”颜辛楣冷冷道,眉头一蹙,朗声道,“不劳公子,若是公子有心,可替前往镇国公府知会一声,我在这里等着府中的马车便好。”
颜辛楣的声音虽冷,却如浮冰般冷而脆,听来也是悦耳,那青年笑着摆手道:“哪有这么麻烦,姑娘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即可。”
半夏听到这句来了气,掀开帘子怒声道:“放肆,我家姑娘早已许配了人,岂能同陌生男子同乘?”
掀开帘子的一瞬,颜辛楣察觉不妙,忙往里头挪了一步,可是终究还是迟了,离她不过三尺之外的年轻男子还是瞧见了她的容貌。
颜辛楣扶额,半夏这猪脑袋,存心找她麻烦是不是。
那人显然是看见了颜辛楣,目光灼灼犹如发现猎物一般急切,帘子后面的女子虽是匆忙一瞥,可谓是惊鸿一面,却让他失了神。
他往里一揖,忙道:“在下是宗越,方才唐突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他见过燕京无数的名门贵女,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了眼前这个,只是方才落出的半张容颜,便让他心跳漏了半拍,这样美貌的姑娘可不能随意怠慢,许了人家如何?只要没嫁人他照样能有办法。
听到青年的名字,车内三人的面色俱是一惊,半夏惊呼道:“这就是那个东厂掌印提督的亲弟弟,仗着东厂势力为所欲为,谁敢得罪他,今日是怎么了,一出门便遇见这个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