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赵娘子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老家仆,他们是回来红裳霄儿的家事。人牙子也来了,不过赵娘子没有让人牙子同老家仆在一起,一会儿才会着人带了他过来。
见过了礼,那老家仆便同红裳说了起来:原来霄儿家就如霄儿所说一样,她的祖父病倒在床上,锅里自昨日便开始断炊了。霄儿还有三个妹妹,母亲现今又因为劳累也病倒了。老家人去的时候,三姐妹正商量着谁去卖了自身,谁留在家中照顾祖父和母亲。
老家仆先打发同去的小厮去买米面并请大夫一起回来,一面同霄儿的祖父说了会子话儿;然后又出来到霄儿家的四邻那里坐了坐,闲话了一阵子——也是为了再三确认一下霄儿是祖居此地的人儿。
红裳听到后,点了点头便让老家仆下去了:她已经可以确定霄儿丫头所言不假。人牙子来了以后所说也再一次证实了红裳的想法。红裳想了想便让赵娘子打发个人再过去留些银米,让大夫好好替霄儿祖父与母亲诊治,药钱等等都记下赵府的帐上。
赵娘子福了一福答应了一声儿,却没有下去,还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小丫头们。侍书便知道赵娘子这是有话要同夫人讲,便让小丫头们都出去了。
赵娘子这才欠身道:“我已经知道昨天上夜的人是谁了,不过没有夫的话,奴婢没有动她。也没有问过她们一句话;她们现今还不知道奴婢查问过上夜的事情。”然后递上了一张纸:“上夜的一班儿有四个婆子,当时孙姨娘的几婆子出府时,其中有两个婆子不在,她们跑肚儿——这里面也有问题,早不跑晚不跑。好好的在那天晚上跑肚儿呢,而且还一跑肚儿就是两个人;而另外的两个婆子守在门房里,这是她们的名字及出身来历还有家人。”
红裳接过来看了以后道:“都是老家人了啊。”
赵娘子点头:“所以根本让人想不到啊。”
红裳想了想道:“那你去查孙姨娘院子里的婆子时,少了什么人吗?”
赵娘子道:“奴婢已经查问过了。孙姨娘那里是有一个婆子病重出府了,却不是我们府上的,是孙姨娘家中的人儿,现正在家里养着呢。高热——奴婢已经使人去看过了。那婆子留在孙姨娘的院子里。是孙姨娘家里人的意思,说是要留个懂煮药膳的婆子给她,好好调理一下孙姨娘的身子;孙姨娘说,本来她是想要使个人给奴婢说一声儿的,但她家里人走得太晚了,就想着第二日再给奴婢说的,不想那婆子却当夜就病倒了。”
红裳听了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儿。面上带有一丝笑意儿,却没有说话。
赵娘子看了看红裳,轻声道:“奴婢斗胆,孙姨娘的话,奴婢认为不可信,一句也信不得。”
红裳点了点头:“我知道。”
侍书和画儿也道:“一听便知道是骗人的!”
红裳又点了点头:“说的对,她就是在骗我们。”只是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赵娘子三人都看向了红裳:“夫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红裳轻轻叩着桌子,慢慢的道:“我们?什么也不做。”
赵娘子三个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道:“我们什么也不做?”
红裳轻轻看了三人一眼:“你们好似不同意啊。那你们说我们能做什么?画儿,你说。”
画儿张嘴便想说捉了门房的两个婆子来问话,可是她嘴张开了,最后却长长一叹又闭上了:人,是捉不得的,至少现在捉不得。
侍书看画儿如此不太明白:“画儿,你怎么不说话?夫人。我们去捉了上夜的两个婆子,再捉了孙姨娘的那几婆子来,仔细问一问,那个被送走的人倒底是谁!”
赵娘子想点头,可是忽然又有些迟疑:她也想到了一些事情,似乎这人还真是捉不得。
红裳轻轻叩着桌面:“侍书,你知道那送走的人是谁吗?”
侍书摇了摇头:“不知道。”
红裳便没有再说话,侍书说了不知道以后,忽然也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再说话。
侍书本就聪慧,不过因她跟在红裳身边时日最久,所以说话才最快,往往嘴巴比脑子快一些!当然,这是在红裳身边儿,如果换到他处,侍书便不会如此冒冒然的说话——她的头脑转得不会比画儿慢。
红裳知道侍书也想到了,她微笑着看着赵娘子三个人:“我们不知道那个是谁,而孙氏那里却已经指出了那个婆子是谁,如果我们大动干戈,孙氏会不会同我们拼命?她会不会告到老太爷那里去?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就算责打了那几个婆子得到了实话,到时老太爷一问,她们想必也会反口咬我们——想来孙氏现今都已经嘱咐好了她的人,而我们这个时候,一定没有时间去找到那个真正包了头的人;你们说,到时候,老太爷会发落的人——,会是谁呢?”
赵娘子长长一叹,侍书与画儿对望一眼后低下了头:孙姨娘的事情,居然眼下不能一下子奏功!
红裳看侍书三个人黯然了,便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娘子叹了一口气儿:“明明是孙姨娘错了,那人——,哼!”赵娘子是老人儿,什么话不该说她当然知道,但是如此眼睁睁的放过孙氏,的确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红裳还是轻轻笑道:“孙氏可有错儿嘛?画儿可是真得看到了有人包着头出去了?孙氏是不是真得买通了上夜的婆子?”
侍书三个人看向红裳:“是的,夫人。件件桩桩都是孙姨娘的错儿!”
红裳看了看侍书:“你为什么不劝我把上夜的婆子绑了?”又看向赵娘子:“还有你,万一门禁上出了事儿,你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赵娘子先笑了笑:“找不到那个包头的人,就动不得孙姨娘,又何必动那个上夜的婆子?一动上夜的婆子,就会让孙姨娘加强了防备之心,日后我们怕是再也捉不到她的把柄了,那个人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了。”
侍书也点头:“就是。”
红裳看向画儿,画儿咬着下唇道:“我们现在只能——,守株待兔了!”
红裳轻轻点了点头:“就是此理儿。既然你们也明白了,那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吧?其实,想要捉到孙氏的短处,不只是有包头人一条路可走,我人还有一条路呢。”
侍书和画儿眼睛一亮,赵娘子有些不明所以。红裳笑道:“此事就要着落在霄儿身上。如果此事可成,我们便可以把婆子们一一绑来好好问上一问了。只是,老太爷那里会不会怪罪我们,还不一定呢;就算是到时真要捉人了,也要慎之才成。”
侍书有些不解,画儿和赵娘子都在心底一叹:老太爷的为人,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但说白了他重视的就是赵府的脸面!那个包头人半夜自由出入赵府——不论她是男女,只要传了出去,孙氏还有什么贞洁可言?赵府还有什么体面!所以就算是有此事儿,老太爷也许会让红裳治了孙氏,却并不会容红裳追查此事。
红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要以毒粉的事情来治孙氏,但那个人她也要看情形是不是需要找出来:如果孙氏没有用毒害过人,同那个人——红衣和赵娘子的想法一样,那人极有可能是个男人,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她说不定会放孙氏和那人一马;如果是和孙氏狼狈为奸只知道害人的人,那么就一定要除去——留下那人以后来害自己,不如找出来交给官府更好。
红裳看向侍书:“孙氏今日如何?”
侍书道:“孙姨娘现在看上去可是老实的很,领杖责的时候也没有再耍什么花招,赏她的人,她也让雅音代她谢了赏,还说等老太爷恩准她出门时,亲自来给夫人谢赏。”
红裳点了点头:“嗯,想来也是如此。”
侍书哼了两声儿:“她只是表面儿上的吧?绝不会是真心的,不然暗地里弄这么多的事情做什么?表姑娘去她那里做什么,明眼人哪个不知道,可是她硬是要装傻,一个字也不提。她啊,根本就没有服!”
红裳看了看侍书,拍了拍她的手:“侍书不要如此,其实换作是我们为妾,我们也不会真得心服吧?”
侍书一愣,还没有答话呢,画儿已经接了过去:“至少不会像孙姨娘那样害人,而且我们也绝不会甘心为妾!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给人做妾!”
红裳看向画儿:“孙姨娘为人虽然不好,不过她也不会是甘心为妾的吧?”
画儿和赵娘子的嘴都撇了撇——她们当然不是在撇红裳,她们是在撇孙氏。
画儿道:“她不甘心为妾,她会勾引老爷?她不甘心为妾,会在老爷上她们家提亲时,由她出来同老爷说话?她不甘心为妾,她会挺着肚子进门儿?如果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老太爷是绝不会同意她进门儿的;就是因为老爷成亲多年一直没有添子,才让她得了一个便宜。”
红裳听得大奇:“她、她、她先有了孩子后进得门儿?”在这个时代,女子这样了不是会被浸猪笼吗?她怎么还能进得了赵家的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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