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将军的意思是云州不会拖延太久,等这轮试探交锋后,就会立刻发动全面攻击;而岩州则有意耽搁,仍然不会倾尽全力还击,那彼此间士气会有差距,这会否成为一个战场上的不稳定因素,影响最终战局?”薛红梅问道。
郑裕点了点头:“士气之高下,战意之浓淡,确实会影响战果;不过这也只是一场战役罢了,依末将看来,双方的总决战仍未到来。岩州有诱敌深入、团团围困之意,云州将军成虎深悉兵法,怎会不知其理,相信他会另有对策,不会将所有赌注押在这一场大战上。所以,此战这般分析下来,云州的胜算或许要更大一些。”
“有道理。”众人均纷纷点头,罗云彤、穆风、枫雪、红梅等人则是在心中暗暗佩服,郑裕所言,那都是他身经百战后的经验之言,绝非穷尽故纸、纸上谈兵所能获取到的,这么一场观战,果然颇有获益。
正当众人心中各有所思之际,郑裕忽然说道:“各位快看,战事要起变化了。”
果然,前方战鼓远远传来,双方都挥动旗号,阵型出现变化,云州军马全面投入战场,岩州军也全力迎上,步兵、骑兵杀至一处,好不惨烈。
众人远远观战,隔岸观火,各有各的关注,也各有各的收获。
再看得须臾,郑裕忽然惊道:“少将军,列位,我们快撤,被发现了。”伸手一指,只见云州一方涌出一队骑兵,足有千余之数,快马加鞭、如风般驰来。
众人大惊,我们潜藏得如此隐秘,又距离得如此之远,如何会被他们发现。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时间想,连忙驱动坐骑,飞撤而去。那千余骑兵紧紧跟来。
罗云彤一行有两百之众,都是西州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良骥,但云州骑兵也是名誉响彻晋安,他们常年与极擅骑射的乌兰族对峙,也练就了极其出色的骑兵,而且军中用的也多是精心喂养训练的良驹,其骑兵质素之高,在晋安首屈一指,即使是骁勇善战的西州,在骑射一块,也要略微逊色于云州。所以郑裕见到云州骑兵追来,脸色顿变,连忙指挥众人撤退。
幸好他们离战场甚远,所乘之坐骑也是精选良骥,再加上众人也都精擅骑术,快马加鞭,迅速远离了战场,猛往禹州南面撤退。此战场,禹州南面百余里之处便是晋安都城天阳了,那支追骑也不敢过于深入,见势不可为,便立即撤退,回返战阵中去了。
众人虚惊一场,见骑兵已被甩得影子都不见了,这才停了步伐,略作休息。
众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各个都是胆大之辈,但毕竟兵凶战危,大战得免,总是值得庆幸的,毕竟他们这趟只是观战者,能够不打仗那自是最好,相视一笑,都看出各自眼中的欣慰。穆风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方才我们相距甚远,又自觉隐藏得够隐秘了,何以仍然被云州军马发觉呢?我们似乎并不应该是被他们另外埋伏的哨卡发觉,否则应该早就被他们盯上合围了。”
众人心头都有这个疑问,但一时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倒是枫雪心细,见到穆风若有所思,问道:“穆兄这般问起,莫非心中有了答案?”
“嗯,方才我就发现在我们远方的上空,似乎有一个黑点在盘旋来去,当时没注意;后来被云州铁骑追赶时,我们各个座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骑术也还说得过去,又占了人数较少、行动更方便的便宜,可那一大群云州骑兵,仍能紧追我们许久,若不是他们身为叛军不敢过于深入境内,也许我们逃不掉他们的追踪。”
“嗯,有理,对方的骑术看来是在我们之上,值得我们学习;云州骑射之精,本来就在晋安国鼎鼎有名。”郑裕插口道。
“穆兄的意思是?”枫雪、红梅继续问道。
“云州这些年来一直和北边的乌兰族有着冲突,战事时有发生,我想他们也一定在和精擅骑射的乌兰族那学到了不少本领,比如骑射,又比如驯鹰的手段。在下觉得吧,刚才我偶然看到远方的那处黑点,可能就是被云州驯服的猎鹰,用来做巡视战场、通报敌情。猎鹰的视力百倍于常人,发现到我们倒也不足为奇。”
“有理,不过乌兰族的驯鹰乃是他们族的不传之秘,云州如何知道这个秘法的?”郑裕也曾听闻过乌兰族的驯鹰,闻言大惊失色,急道:“看来云州之乱,还不是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也许他们并非是因为乌兰立国得不到朝廷重视而一怒谋反,很有可能与乌兰族早有密约了。”
穆风点了点头:“郑将军的推测很是有理,在下也有这般猜测。”
“这个发现极为重要,远比我等继续观战更有效果得多,郑某想跟各位说一声抱歉,我想先回转西州,向将军亲自禀明此事,少将军及三位如何说?”他急急忙忙看向了罗云彤等人。
罗云彤想了想,答道:“郑将军所虑极是,云州如果真与乌兰族合谋反叛,岩州康仲在不会倾尽全力的情况下多半也抵敌不住,我们西州只怕会提前参战,将军早一日回转西州,我父亲那边也多一日准备;这样吧,你们都随郑将军回转西州,积极备战,我还想再留此地一阵,观摩学习、累积实战经验。我一个人目标更小,行动灵活,暴露的可能性也会更小。”
枫雪、红梅一听,纷纷劝阻道:“少将军一人留在乱军之地,我们如何放得下心,即使回去了又如何向将军、赵大人和江大人禀告?这可使不得。”其余那些跟班士兵们也出言劝阻。只有穆风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罗云彤看看众人,又看看忽然沉默无声的穆风,问道:“穆兄一言不发,莫非已经猜知到了兄弟的意思?”
穆风苦笑一下:“是不是真猜到了少将军之意,在下可不好说,不过确实有点想法。”
“说来听听吧,帮助云彤劝劝大家也好。”罗云彤忽然笑了起来。
“我和少将军虽然相识不久,但早知少将军文武双全,绝非莽撞之辈,反而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依在下看来,少将军忽然决意独自留下,当是事出有因。方才少将军已经说及目标更小、暴露可能性更小的话,想必是觉得乌兰既然与云州很有可能结盟,西州危机加剧;我们此行出来,虽然一路力求隐秘,但只怕也瞒不过云州甚或岩州监测西州的动静,尤其是云州,既然决意对西州不利,在已经发觉我们的情况下,必然会采取手段对付我们。少将军艺高人胆大,所以决意索性孤身投入岩州,隐姓埋名,当一个普通士兵,潜伏岩州军营内,直接观测两军虚实。少将军虽是将军之子,但自少离家,识得少将军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在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少将军这个卧底之计,也确实可行。”
罗云彤听罢,不由轻叹一口气,说道:“这趟回到西州,在西州以及这一路赶来的过程中,常听父亲等夸赞穆兄神机妙算,原本还略有不服,但如今听穆兄层层剖析云彤心思,抽丝剥茧如此细腻深入,直把云彤心思猜个通透,不服不行啊。但穆兄既然说可行,为何又叹气呢,莫非是怕云彤出事?”
“担忧自是其一,另外也有感佩之意,上官无妄能派出胡奎林来我西州卧底,少将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亲赴岩州卧底,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下深为少将军的苦心孤诣感佩,所以不敢相劝阻止了。不劝嘛,万一少将军有个什么不测,那在下又如何对得起将军及赵大人等的知遇之恩?所以在下左思右想,不如由在下陪同少将军,一同去岩州参军如何,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和商量。”
“好主意。”罗云彤甚喜,和穆风相视一笑。
枫雪和红梅一听,略有些着急,不过她俩急也没用,人家岩州可没有红袖营这样的女儿兵团,她们就是想卧底也无能为力啊。这两人虽是女儿身,但决断之处不让须眉,是以也不再多做犹疑之态,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与两人挥别,与郑裕一道,引领着两百精兵,赶回西州。
目送众人离去,两人再次相视而笑,颇有知己难得之感,先商议一下该如何前往“卧底”。
为防露出破绽,两人自是要先给自己安排好身份,再商定好说辞,商量一番后,两人决定以兄弟相城,穆风稍长,改个名字叫风行雨;罗云彤就成为他兄弟,叫做风行云。这两人虽然面貌间并不相似,但亲生兄弟间并不相似的也不在少数,这倒是无妨。两人自幼学了些武艺,再加上家境贫寒,生计困苦,所以决意参军,换一口饭吃。
商议已定,两人赶往禹州南侧,那儿是一座重镇——忻水府。